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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兴与戏改
时间:2023-07-05   浏览:637

 

《新民晚报》日期:1995.10.28

振兴与戏改

王元化

 

 今天大家都在说振兴京剧。怎么振兴呢?大多数的人都在琢磨怎样才能跟上时代,编新本子,设计新音乐、新布景、新服装……一句话,就是怎样使之现代化。但是似乎恰恰忘了京剧振兴的关键在于出人才,而好演员能不能出来,就在于肯不肯像前辈那样勤学敬业,爱京剧,献身京剧,把自己全生命都交进去。没有这种精神,纵使条件再好也是无济于事的。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敬业精神越来越淡薄了。记得少时读《东周列国志》所记赵盾故事。鉏麑奉君命刺杀赵盾,潜至赵府,见重门洞开,乘车已驾门外,堂上灯光影影,赵盾朝衣朝冠,等待天明上朝。鉏麑见状大惊,叹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杀民主,则为不忠。受君命而弃之,则为不信。”于是决心自裁,出门呼告赵盾曰:“恐有后来者,相国谨防之。”乃触槐而死。这故事使我至今不忘。敬业精神是我国传统美德,我们应招回这个渐渐已被完全遗忘的传统,以救治今天到处滋生蔓延马马虎虎不负责任的恶劣风习。这不是小事,对京剧来说也是一样。  刘曾复曾说生平有三件得意的事,他夫人给他补上一句说:“还有第四件,听过杨小楼。”刘记述杨小楼晚年收了两名徒弟,一位是傅德威,另一位是曾和我在育英中学同学比我小几班的延玉哲。杨小楼为给学生示范,在吉祥戏院贴演《贾家楼》和《野猪林》这两出戏。后一出是以前未演过的新戏。刘说,“在演出前,大家猜不出林冲脚被烫伤后到底走什么脚步,真怕出来跛跛躄躄,像《大名府》卢俊义那样不美观的走法。甚至人们想如果杨小楼上来一步一颠,唱一段二黄散板,那可就一时英名付诸流水了。你猜我猜,都猜不透。等出场一看,大家全服了。野猪林一场,前接鲁智深过场,鲁下后,解差董超、薛霸后台一声喊叫,董先上,林冲斜身蹉步上,薛随后上,三人‘编辫子’,林归中间后转身踹鸭后倒,低头坐地不起。这场用‘切头’、‘串子’等锣鼓配合。‘编辫子’时,林冲一直走蹉步,一句也不说。……这样表演既合理,又火炽,既美观又能发挥杨本身的特长。杨的蹉步是有口皆碑,无可挑剔的绝技。”  这里说的蹉步是京剧中虚拟性程式化动作,是写意的,而不是写实的。有人把程式化当作千篇一律的公式化看待,是不对的。程式化也同样给演员提供创造性的广阔天地,正如格律诗不会拘囿好的诗人,骈体文不会拘囿好的作者的一样。一位美国艺术家说“京剧演员的地位、转身、动作,处处都有板眼,有一定规则,不得任意。这不但不呆板,反而非常自然,这是一种美术化的自然。”显然这里说的是就是程式化,但也要注意,只有当演员把自己所体会到的真情实感投入角色中去的时候(即上文说的“生气灌注”),他才能使程式化的动作是活的、有性格、有生命的(即上文说的“气韵生动”)。缺少了创造性,程式化也就真的会变成千篇一律的公式八股了。因而它给演员提出了没有中性的命题:不成功便失败!刘曾复称杨小楼的蹉步是“绝活”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提出来的。遗憾的是今天我们在京剧舞台上看到的“绝技”却往往是单纯的杂耍。如旦角把水袖尽量延长用它表演一套“红绸舞”,武生用手里的兵器玩出各种惊险动作,脱离剧情、脱离人物性格,变成全剧的骈拇赘疣。“绝技”应合情合理的使用,要用在点子上,比如,前面说的杨小楼饰林冲以斜身蹉步表示脚被烫伤,谭鑫培饰《打棍出箱》范仲禹,出场一抬脚把鞋甩在头顶上,以表疯态。此外还有如余叔岩所举出谭鑫培在《战太平》中表演手铐的链子,第一下从左面摔出去成横一字,再从右面摔出去也成横一字,第三下是一炷香,笔直往上。再如谭演《打棍出箱》范仲禹扶着差人的棍,头不动,而水发随着差人的棍左右摆动,观众称这些为一绝。余又说谭演《奇冤报》刘世昌服毒后之挣扎,如“春波细汶,层次井然。”这些绝活都恰到好处,适可而止,不像今天台上那些杂技表演没完没了,使人生厌,而尚不知止。最后我想说的是京剧改革,我以为还是应当遵守梅兰芳说的“移步不换形”这一原则,虽然梅先生生前为此遭到浅人妄人的责备,但真理是在他这一边的!  本文全文原为答问体,共分十一节,将刊载于刘梦溪主编的《中国文化》上。写作本文曾得到翁思再的多次推动,他还帮我借来大量参考资料。特此致谢。  已是秋令,但“夏令热线”仍萦绕在记者心间。明起刊登《“热线”连万家》。

 

《新民晚报》日期:1995.10.28

振兴与戏改

王元化

 

 今天大家都在说振兴京剧。怎么振兴呢?大多数的人都在琢磨怎样才能跟上时代,编新本子,设计新音乐、新布景、新服装……一句话,就是怎样使之现代化。但是似乎恰恰忘了京剧振兴的关键在于出人才,而好演员能不能出来,就在于肯不肯像前辈那样勤学敬业,爱京剧,献身京剧,把自己全生命都交进去。没有这种精神,纵使条件再好也是无济于事的。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敬业精神越来越淡薄了。记得少时读《东周列国志》所记赵盾故事。鉏麑奉君命刺杀赵盾,潜至赵府,见重门洞开,乘车已驾门外,堂上灯光影影,赵盾朝衣朝冠,等待天明上朝。鉏麑见状大惊,叹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杀民主,则为不忠。受君命而弃之,则为不信。”于是决心自裁,出门呼告赵盾曰:“恐有后来者,相国谨防之。”乃触槐而死。这故事使我至今不忘。敬业精神是我国传统美德,我们应招回这个渐渐已被完全遗忘的传统,以救治今天到处滋生蔓延马马虎虎不负责任的恶劣风习。这不是小事,对京剧来说也是一样。  刘曾复曾说生平有三件得意的事,他夫人给他补上一句说:“还有第四件,听过杨小楼。”刘记述杨小楼晚年收了两名徒弟,一位是傅德威,另一位是曾和我在育英中学同学比我小几班的延玉哲。杨小楼为给学生示范,在吉祥戏院贴演《贾家楼》和《野猪林》这两出戏。后一出是以前未演过的新戏。刘说,“在演出前,大家猜不出林冲脚被烫伤后到底走什么脚步,真怕出来跛跛躄躄,像《大名府》卢俊义那样不美观的走法。甚至人们想如果杨小楼上来一步一颠,唱一段二黄散板,那可就一时英名付诸流水了。你猜我猜,都猜不透。等出场一看,大家全服了。野猪林一场,前接鲁智深过场,鲁下后,解差董超、薛霸后台一声喊叫,董先上,林冲斜身蹉步上,薛随后上,三人‘编辫子’,林归中间后转身踹鸭后倒,低头坐地不起。这场用‘切头’、‘串子’等锣鼓配合。‘编辫子’时,林冲一直走蹉步,一句也不说。……这样表演既合理,又火炽,既美观又能发挥杨本身的特长。杨的蹉步是有口皆碑,无可挑剔的绝技。”  这里说的蹉步是京剧中虚拟性程式化动作,是写意的,而不是写实的。有人把程式化当作千篇一律的公式化看待,是不对的。程式化也同样给演员提供创造性的广阔天地,正如格律诗不会拘囿好的诗人,骈体文不会拘囿好的作者的一样。一位美国艺术家说“京剧演员的地位、转身、动作,处处都有板眼,有一定规则,不得任意。这不但不呆板,反而非常自然,这是一种美术化的自然。”显然这里说的是就是程式化,但也要注意,只有当演员把自己所体会到的真情实感投入角色中去的时候(即上文说的“生气灌注”),他才能使程式化的动作是活的、有性格、有生命的(即上文说的“气韵生动”)。缺少了创造性,程式化也就真的会变成千篇一律的公式八股了。因而它给演员提出了没有中性的命题:不成功便失败!刘曾复称杨小楼的蹉步是“绝活”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提出来的。遗憾的是今天我们在京剧舞台上看到的“绝技”却往往是单纯的杂耍。如旦角把水袖尽量延长用它表演一套“红绸舞”,武生用手里的兵器玩出各种惊险动作,脱离剧情、脱离人物性格,变成全剧的骈拇赘疣。“绝技”应合情合理的使用,要用在点子上,比如,前面说的杨小楼饰林冲以斜身蹉步表示脚被烫伤,谭鑫培饰《打棍出箱》范仲禹,出场一抬脚把鞋甩在头顶上,以表疯态。此外还有如余叔岩所举出谭鑫培在《战太平》中表演手铐的链子,第一下从左面摔出去成横一字,再从右面摔出去也成横一字,第三下是一炷香,笔直往上。再如谭演《打棍出箱》范仲禹扶着差人的棍,头不动,而水发随着差人的棍左右摆动,观众称这些为一绝。余又说谭演《奇冤报》刘世昌服毒后之挣扎,如“春波细汶,层次井然。”这些绝活都恰到好处,适可而止,不像今天台上那些杂技表演没完没了,使人生厌,而尚不知止。最后我想说的是京剧改革,我以为还是应当遵守梅兰芳说的“移步不换形”这一原则,虽然梅先生生前为此遭到浅人妄人的责备,但真理是在他这一边的!  本文全文原为答问体,共分十一节,将刊载于刘梦溪主编的《中国文化》上。写作本文曾得到翁思再的多次推动,他还帮我借来大量参考资料。特此致谢。  已是秋令,但“夏令热线”仍萦绕在记者心间。明起刊登《“热线”连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