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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与传统伦理
时间:2023-07-05   浏览:629

《新民晚报》日期:1995.10.17

京剧与传统伦理

王元化

 

 我认为谈到传统伦理道德时,必须注意将其思想的根本精神或理念,与其由政治经济及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严格地区别开来。不作这样的区分,任何道德继承都变成不必要的了。每一种道德伦理的根本精神,都是和当时由政治经济及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混在一起的,或者也可以说,前者是体现在后者形态之中的。倘使我们不坚执形式和内容是同一性的僵硬观点,就应该承认它们两者是有区别的、可分的。可分与不可分这两种不同的观点,导致了道德可以继承与不可以继承的分歧。如果认为是不可分的,传统道德观念中的根本精神及其由当时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是等同的,那么在古代一些杰出人物身上还有什么崇高精神、优良品格、善良人性呢?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全超越他的时代,摆脱由当时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不能要求他们活在和我们一样的社会制度中,达到今天的社会意识的水平,从而建立在派生条件上和我们完全一样的道德观念。如果坚持思想的根本精神和当时的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两者是不可分的,那么道德继承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事实上,我们对岳飞、文天祥的景仰是他们的爱国精神,而不是他们的忠君意识。今天看戏的观众也只是被他们的爱国精神所打动,而很少会被他们身上所附加的忠君思想所打动。也可以反过来说,他们不会因这些人物身上附加有忠君意识,就不会被他们的爱国精神所打动了。这也可以说明思想的根本精神和附加给它的派生条件,这两者是可分的。至于屈原就更是一个复杂人物,但是谁会因为他的忠君意识而否定他的爱国情怀呢?一位熟识的友人曾说他每次读《红楼梦》到元妃省亲贾政启奏那段话,都不禁为之酸鼻,觉得“忠中有悲,忠中有情,这种中国式的忠的感情,真是令人欷歔感动”。可是使人感到遗憾的是,后来他却把《三国演义》看作是一部争龙椅的相砍书。似乎赵子龙在为主子效力之外不存在“忠中有悲,忠中有情”,从而又不主张根本的思想精神和派生条件是可分的了。其实《三国演义》这部古典名著是蕴含了多层面的。比如像诸葛亮这样一个人物,过去有人仅仅从“为政治服务”的角度去批判他,但我觉得郑振铎从智慧的角度去评估诸葛亮是更妥切,也更合理一些。  一九三五年,梅兰芳赴苏访问演出,当时也有一位苏联的艺术家认为京剧完全是供封建王公贵族玩赏的“雕琢品”。这种戏剧是“为古代专制的封建道德作宣传的喉舌”。但是,当艺术家奥布拉兹佐夫后来到中国进行考察之后,作了十分中肯的说法:“中国传统戏剧的剧本演出及服饰等,当然都反映了、也不可能不反映千百年来的封建制度,不过并不能因此就把这种戏剧看成仅仅是帝王和封建贵族的玩物,这是绝对不正确的。”什么原因呢?他举出的理由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封建阶级或非封建阶级的贵族,哪一个特权阶级或特权阶层会需要两千个剧院。”他用戏剧在中国普及的程度来说明它的人民性。在当时的苏联使用“人民性”这三个具有魔法性的字眼,是突破僵硬的教条,使艺术的生命不被机械论所扼杀的唯一办法,但太简单一些。我觉得还是用传统思想的根本精神及由社会制度附加给它的派生条件是可分的来对待道德继承问题,似乎是更合理一些。五四时代反封建的先驱人物是以非孝作为突破口的。但其中两位主要人物胡适与鲁迅,在实际生活中对于母亲的孝道行为都是十分感人的。是他们言行不一吗?不是的。他们是封建制度附加给孝道精神的派生条件(即当时梁漱溟所谓“古代礼法,呆板教条,以致偏欹一方,黑暗冤抑,痛苦不少”方面)的坚决反对者。我们必须把他们身体力行的孝道的根本精神和这些派生条件严格地区别开来。倘硬说他们的孝道和传统的孝道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那是牵强的,难以令人折服的。  西方艺术重在摹仿而中国艺术则重在比兴。请看明日本栏。

《新民晚报》日期:1995.10.17

京剧与传统伦理

王元化

 

 我认为谈到传统伦理道德时,必须注意将其思想的根本精神或理念,与其由政治经济及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严格地区别开来。不作这样的区分,任何道德继承都变成不必要的了。每一种道德伦理的根本精神,都是和当时由政治经济及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混在一起的,或者也可以说,前者是体现在后者形态之中的。倘使我们不坚执形式和内容是同一性的僵硬观点,就应该承认它们两者是有区别的、可分的。可分与不可分这两种不同的观点,导致了道德可以继承与不可以继承的分歧。如果认为是不可分的,传统道德观念中的根本精神及其由当时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是等同的,那么在古代一些杰出人物身上还有什么崇高精神、优良品格、善良人性呢?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完全超越他的时代,摆脱由当时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不能要求他们活在和我们一样的社会制度中,达到今天的社会意识的水平,从而建立在派生条件上和我们完全一样的道德观念。如果坚持思想的根本精神和当时的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派生条件两者是不可分的,那么道德继承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事实上,我们对岳飞、文天祥的景仰是他们的爱国精神,而不是他们的忠君意识。今天看戏的观众也只是被他们的爱国精神所打动,而很少会被他们身上所附加的忠君思想所打动。也可以反过来说,他们不会因这些人物身上附加有忠君意识,就不会被他们的爱国精神所打动了。这也可以说明思想的根本精神和附加给它的派生条件,这两者是可分的。至于屈原就更是一个复杂人物,但是谁会因为他的忠君意识而否定他的爱国情怀呢?一位熟识的友人曾说他每次读《红楼梦》到元妃省亲贾政启奏那段话,都不禁为之酸鼻,觉得“忠中有悲,忠中有情,这种中国式的忠的感情,真是令人欷歔感动”。可是使人感到遗憾的是,后来他却把《三国演义》看作是一部争龙椅的相砍书。似乎赵子龙在为主子效力之外不存在“忠中有悲,忠中有情”,从而又不主张根本的思想精神和派生条件是可分的了。其实《三国演义》这部古典名著是蕴含了多层面的。比如像诸葛亮这样一个人物,过去有人仅仅从“为政治服务”的角度去批判他,但我觉得郑振铎从智慧的角度去评估诸葛亮是更妥切,也更合理一些。  一九三五年,梅兰芳赴苏访问演出,当时也有一位苏联的艺术家认为京剧完全是供封建王公贵族玩赏的“雕琢品”。这种戏剧是“为古代专制的封建道德作宣传的喉舌”。但是,当艺术家奥布拉兹佐夫后来到中国进行考察之后,作了十分中肯的说法:“中国传统戏剧的剧本演出及服饰等,当然都反映了、也不可能不反映千百年来的封建制度,不过并不能因此就把这种戏剧看成仅仅是帝王和封建贵族的玩物,这是绝对不正确的。”什么原因呢?他举出的理由是:“从来没有哪一个封建阶级或非封建阶级的贵族,哪一个特权阶级或特权阶层会需要两千个剧院。”他用戏剧在中国普及的程度来说明它的人民性。在当时的苏联使用“人民性”这三个具有魔法性的字眼,是突破僵硬的教条,使艺术的生命不被机械论所扼杀的唯一办法,但太简单一些。我觉得还是用传统思想的根本精神及由社会制度附加给它的派生条件是可分的来对待道德继承问题,似乎是更合理一些。五四时代反封建的先驱人物是以非孝作为突破口的。但其中两位主要人物胡适与鲁迅,在实际生活中对于母亲的孝道行为都是十分感人的。是他们言行不一吗?不是的。他们是封建制度附加给孝道精神的派生条件(即当时梁漱溟所谓“古代礼法,呆板教条,以致偏欹一方,黑暗冤抑,痛苦不少”方面)的坚决反对者。我们必须把他们身体力行的孝道的根本精神和这些派生条件严格地区别开来。倘硬说他们的孝道和传统的孝道是毫不相干的两回事,那是牵强的,难以令人折服的。  西方艺术重在摹仿而中国艺术则重在比兴。请看明日本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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