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旧闻

袁进

近代的稿费制

中国古代作文一般是没有稿费的。文人自己掏钱刻印文集，出版后分送亲朋好友。出版商出版著名文人的文集也不付稿费，《儒林外史》中出版商约请马二先生选八股文，只付稿酬给马二先生，并不付稿酬给那些入选八股文作者。只有墓志铭才有稿酬，死者家属想让死者随名家之名垂诸后世，往往付巨款请名人写墓志铭。只是这类文章必须是作者成名之后才有人约写，作者自己也不重视这类文章。这时的文章也就不存在商品化问题。

受这种风气影响，近代早期的报刊往往不付稿酬，《申报》创刊时便宣布：「如有骚人韵士有愿以短什长篇惠教者』，「如有名言谠论，实有系乎国计民生，附登新报，概不取酬」。既然过去作者发表诗文是要掏钱给出版商的，现在报刊不要作者掏钱就算优惠，付酬之事也就无从谈起。

最早建立稿费制的是绘画。《申报》在一八八四年刊登「招请各处名手画新闻』的启事，为《点石斋画报》征稿，每幅稿酬两元。文学作品的稿酬制度要比绘画晚得多，要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小说付稿酬开始通行。到本世纪初，小说刊物的征文广告上才纷纷标明小说稿酬，小说稿付稿酬才成为制度。而同时征集的诗文，却标明以书券相赠。包天笑后来回忆：「当时报纸除小说以外，别无稿酬，写稿的人，亦动于兴趣，并不索稿酬的。」可见小说与戏剧剧本（当时戏剧剧本也算『小说』的），是文学作品中最早商品化的，而诗文等在所有文学体裁中，则是最后商品化的。

稿费制建立的阻力之一是儒家文学观，即儒家「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的观念。发表「实有系乎国计民生」的宏论而要收报酬，会被认为是对自己见解的亵渎，会令作者感到羞愧。于是，精明的报馆老板和出版商便乐得省下这笔开支。直到稿费制已经建立的民国初年，《小说丛报》还在征文通告中声明：「有不愿受酬者请于稿尾注明，本报出版后当酌赠若干册以答雅谊」。可见当时还有不愿接受稿酬的小说作者。